非经营性公墓可能被迁墓

每年清明，杨先生都会从市区回祝桥华星公墓堂扫墓，这里安葬着他的祖父母、父母还有哥哥，但是今年清明再回来，却是为了迁墓……

　　“5年后，上海将出现普发性的‘死墓危机’。”上海公墓规划专家的预言并非危言耸听，根据专家为“死墓危机”的定义：由于骨灰在公墓里需要安葬70年，70年内“有进无出”，那么，总有一天，在有限土地下会出现无法再安排入葬的局面。

　　今年是“国家领导人签名提倡火葬”50周年。如果说，上海是中国第一次殡葬改革的先行者。那么，作为一个国际化大都市，寸土寸金的上海，亦将责无旁贷地行走在中国第二次殡葬改革———节地葬、无地葬的潮头浪尖。从今天起，本报将连续3天推出系列报道，关注“死墓危机”。

　　■直击

　　推土机静立墓地旁

　　本月上旬，一则非常醒目的“迁墓公告”连续几天刊登在本市一家主流媒体上。公告大意是：因为国家重点工程建设需要，位于南汇区祝桥镇华星公墓堂即将动迁。公告“召回”在该公墓内立碑建墓和寄存骨灰的亡者亲属，请他们在今年4月底之前将墓迁走。

　　本月21日，是华星公墓堂动迁签约首日，记者专程赶到祝桥，直击墓地动迁第一现场。经过进一步深入调查，记者意外地发现：华星公墓堂属于公益墓而非经营性公墓，而本市“像这样的公益墓有很多，近年来，随着城市建设的不断推进，越来越多的公益墓面临动迁，青浦去年就有几个公益性墓地搬迁到福泉山留园”。

　　一切都显得肃穆、顺利

　　为了这次特殊的动迁，祝桥镇政府专门在华星公墓堂旁边设了一个“迁墓办”。中午11点，记者赶到那里时，办公室里里外外已经挤满了人。门口处，“共创祝桥未来，造福子孙后代”的横幅格外醒目。

　　为了稳定秩序，迁墓办规定大家必须在门口领牌，然后才能依次进入签约。因此，整个迁墓办虽然拥挤，但仍然显得井然有序，没有人讨价还价，一切都显得肃穆、顺利。迁墓办的工作人员将每一个墓碑都拍下照片，装在信封里存档，根据排、座安插好，俨然是一个资料库。这里共有1061个墓穴。

　　来迁墓的并非都是镇上的村民，有相当一部分是从市中心赶来的，尽管他们早已在市区工作、生活，但他们的祖辈都葬在这里。

　　经济再困难墓总要买的

　　每年清明，杨先生都会从市中心回祝桥华星公墓堂扫墓。这里安葬着他的祖父母、父母还有哥哥。但是今年清明回来，却是来为他们迁墓的。杨先生并非土生土长的

上海人，而是“第三代移民”，他老家在江苏阜宁。
　　上世纪60年代，杨先生的祖父母在上海去世了，当时上海没有公墓，出于叶落归根的想法，他的祖父母骨灰被葬回了老家。后来老家渐渐没有人了，每年回去扫墓也不方便，于是，祖父母的墓又被“回迁”到上海，葬在祝桥。后来，父母、哥哥相继过世，他们也都安葬于此。

　　“这次动迁，我已决定将他们的墓迁到闵行仙鹤墓园，希望那里不要再动迁了。”杨先生算了一笔账：仙鹤墓园的墓穴起码要1万多元一个，他为此要贴不少钱，但他还是决定重新买墓。“如果连老祖宗都不认了，谁还会跟你交朋友？”杨先生将迁墓时间定在4月4日，届时，还将搞一个颇为隆重的“迁墓仪式”。

　　采访中，记者发现：这里不少墓，都已不是第一次动迁。亲属们表示：即使动迁，也仍然会换个墓地将墓保留下来。他们不会选择不留骨灰的新型殡葬方式。“入土为安是中国几千年的殡葬文化，经济再困难，墓总要买的。”出生在祝桥的吴先生向记者感叹道：“我们这一代人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不留骨灰的，但是随着时代的推移，也许我们的下一代会接受的。

　　推土机墓地旁蓄势待发

　　穿过两条田埂，华星公墓堂便赫然在眼前了。这个墓园的规模很小，但是一排排矗立的墓碑看上去非常整齐、正规。由于清明还没有到，来扫过墓的人不多，墓前供的塑料花还是去年的，地上残留着一些燃放爆竹的灰烬，肥硕的看门狗见有人进园孤独地狂吠……墓地旁边则是一个工地，几辆推土机停在那里，正为这座城市的发展蓄势待发。

　　记者昨天下午致电负责此次动迁的杨先生，他向记者透露：截止到昨天，已有874个墓穴签约得到妥善安置，签约率已达82%。动迁截止时间为4月底，届时未搬迁的，将作为无主墓按有关规定处理。

　　■历史

　　上海公墓曾经历三次迁移

　　上海在历史上，曾经历过三次重大的公墓迁移。记者昨天从市民政局殡葬管理处法规科获悉：上海的“公墓迁移史”可以概括为从市中心———外省市———市郊。

　　解放前，上海的墓地都集中在市中心。现在的静安公园、淮海公园、黄浦体育馆以及徐家汇的上海体育馆附近，原来都是墓地。当时的殡葬绝大多数不采用火化形式，而是“睡棺材”。解放初期，对此进行了重大调整。文革前，上海有近70个墓地遍布全市。

　　1966年文革期间，上海的墓地都被推平毁掉，只留下一个万国公墓。至此以后，上海就一直没有墓地。上海人过世后，骨灰都葬在就近的江浙一带或者葬回老家。

　　由于安葬得远，给市民扫墓带来不便。于是，在市民的强烈呼声中，上海于1985年开始恢复公墓。上海现在的经营性公墓，大多创建、繁荣于上世纪90年代。上海目前有经营性墓地43个。

　　■调查

　　避“平迁”不愿上报公益墓

　　上海目前有合法的经营性公墓43个，所有名单在民政局的网站上都可以查到。然而，当记者进入“上海民政”的“殡葬服务单位一览表”时，并没有查到华星公墓堂。

　　“华星公墓堂属于公益墓，像这样的公益墓上海有很多。近年来，随着城市建设的不断推进，越来越多的公益墓面临动迁，像去年青浦就有几个公益性墓地搬迁到福泉山留园。”市民政局殡葬管理处法规科顾科长介绍说：上海每年要火化10万具遗体，其中郊区占50%左右。市区居民往往选择经营性公墓安葬，而郊区居民则大多安葬在公益墓中。公益墓与经营性公墓大的区别是：公益墓是绝对不允许盈利的。

　　据悉，从1995年起，上海就已经停止公益墓的审批。对于上海究竟有多少公益墓，顾科长表示难以统计数字，原因是：公益墓一旦上报，就可能会面临“责成平迁”的局面。因此，地方上往往不大愿意上报，除非是碰到

城市规划不得不动迁时，再由当地民政部门上报。所谓的“平迁”，就是“平地深埋1米以下，上面不留坟头不树墓碑”。这是很多市民不能接受的。
　　遇规划公益墓“自然消亡”

　　一旦遇到市政建设，不管合法还是非法的公墓都要动迁。那么，上海目前在册的43个经营性公墓若干年后是否也会碰到动迁问题呢？“上海从1995年开始，就对公墓严格控制，总体布局也已经完成。”顾科长表示：上海经营性公墓的选址都是相对偏远的地区，像海滩边、贫瘠地等，这类地区一般不大会碰到动迁的问题，即使动迁，也会得到法律保护，即经营性公墓改变用途，所有损失都要由公墓经营者承担。

　　“而公益性公墓就不受法律保护了，因为，其所属单位本身就没有获得民政部门的批准，不具有合法资质，因此，无法得到法律保护。”顾科长介绍说：上海目前光经营性公墓就安葬了100万具骨灰，这还不包括公益墓。对于公益墓，只能让它们“自然消亡”。

　　无墓可迁加速“安息危机”

　　“按现在的墓葬形式，上海80%的公墓，平均在5年内，将相继进入‘死墓’阶段，不能再入葬新的骨灰！”上海公墓规划专家、上海理工大学教授乔宽元语出惊人。就在一年以前，乔教授还将“死墓危机”的时间定在7年左右。乔教授认为：公益墓不断动迁等原因，加速了“死墓危机”的到来。

　　此预言并非危言耸听，乔教授用数字说话：在80年内，上海将有1600万人相继“转入地下”。届时，如果按法律规定的人均占地1.5个平方米计算，墓地将蚕食上海2400万平方米土地，这还不包括绿化、道路和各种服务设施的占地。

　　记者昨天从沪上多家墓地获悉，它们确实存在土地吃紧的困境：福寿园也已经用掉将近1/3的土地，估计还能售墓15年左右。而滨海古园距离“满员”只有一两年时间。

　　“公墓需求本已十分旺盛，再加上城市化进程加快，动迁的公益墓不断转入经营性墓地当中，以及艺术墓兴起、老龄社会的到来等，这些因素都将加速‘死墓危机’的到来。”